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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春宫图

乔子晋这个心腹大患离开后,单湛终于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这下可好了,烦人的跟屁虫没了,他终于有机会好好撮合撮合那两个了!

但是谁知,姓许的这个死脑筋就因为上次的事竟然死活不愿意见梁曼了。他不仅不愿意见梁曼,还心虚地和做贼一样,一见面就绕道躲着走,偷偷摸摸地像个什么似的!

每次两人在院子里,只要老远听到她的声音,下一秒单湛旁边的人就不见了。再一瞅,就只能见到屋檐上一抹衣角一闪而过。

…怎么会有这么不争气的人啊?!

单湛真是恨铁不成钢。可是他再怎么急,也只能在旁边干瞪眼。

这天,他本打算去问问梁曼晚上用过饭后要不要一起玩牌。但诊疗屋子的门愣是敲了许久也没人开,他急的都快破门而入了,白华渊才匆匆打开门。

室内满是刺鼻的香气,到处都是甜香与熏香混杂在一起的味道。木床上的梁曼身上插满银针。

她满脸潮红,茫然地呆望着天,对来人置若罔闻。

单湛察觉出哪里似乎有些不对,但他又说不上来。

白华渊拭去额角的汗,微笑着开口解释:“刚才我在下针。抱歉,单公子。”

单湛当然也不会往心里去,他笑道:“无事无事。我来是想找梁曼的。哎!说你呢,小刺猬!”他敲敲床板子冲梁曼喊道,“晚上吃完饭玩牌不?”

可对方似乎根本没听到,她望着房梁充耳不闻。白华渊柔声道:“梁姑娘,你义兄问你话呢。”

梁曼这才如梦初醒般应了声:“…啊?哦。”

单湛追问:“哦是什么意思?你去还是不去?”

梁曼木然地重复:“…你去,还是不去…”

白华渊耐心地在一旁帮忙问话:“你义兄问你,晚上要不要和他们玩牌?不过你昨晚的画还没画完呢…”

梁曼又慢吞吞道:“哦,画画…”

单湛终于是没了耐心:“要去画画就早说啊,干嘛?故意装傻子耍我玩啊?”他向白华渊点点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你继续吧白公子。”

白华渊笑道:“单公子不必这么客气。”

第二天单湛看到她便想起这事了:“我说,你天天搁书房画什么旷世神作呢?知不知道打牌缺人很难受啊!”

梁曼疑惑道:“什么,打牌?你怎么不叫我啊?”

单湛翻了个白眼:“没叫你那叫的谁?不是你说你要去画你的当世杰作吗?”

梁曼有点莫名其妙了:“我是去画画了,但你什么时候叫我了啊?”

单湛都被搞得有点糊涂了。他怀疑梁曼是故意装傻充愣想逗他玩,而梁曼非说单湛是白日做梦恶意诬陷,两个人鸡同鸭讲了半天,愣是没对上。

等他路过书房,便又想起此事。

单湛越咂摸越觉得有点不爽。这死丫头最近总借口有事推脱他,天天往书房里跑。但从来不肯给他看自己的画。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梁曼觉得自己画的丑,不好意思拿出来给他们看的缘故。但他此刻已经起了疑心,怀疑这死丫头压根就没去过书房,就是找个借口拒绝他罢了。

这个时间梁曼应当在扎针。趁着左右无人,单湛悄悄潜入书房。

墙上密密麻麻的挂了许多画。

单湛不懂这些舞文弄墨的东西,他匆匆扫了几眼,发现上面还真有几幅落款是梁曼的。

啧啧,这是什么啊,天天画的就是这种旷世巨作呀…单湛挨个端详过去,憋着笑连连叹息。

他继续往前走,直到发现了一幅巨大的美人图。

别的画他可能看不太懂,但美人他是绝对能看懂的。虽然看不清脸,但从身段来看这位美人绝对面容不俗。还别说,这姓白的画画还真有两把刷子。

单湛抱臂煞有介事地欣赏一阵。刚伸手抚了下,没想到画被他一碰就掉了颗钉子。他手忙脚乱地低头去捡,余光发现对面柜子底下有一幅卷轴安安静静地躺着。

怪了,怎么这底下还藏着一幅。是掉下来滚在角落里被忘记了吗?

单湛趴下去够出来。他也没多想,拿在手里便自然而然地展开一看。

画上,一个赤身果体的女人躺在冶艳的花海中。

——这竟然是一副,春宫图!

姓白的竟然在书房里藏春宫图!他的手已经气得哆嗦起来了。单湛猛地将画合上,停了两秒,又再次打开。

女人侧卧着,两点殷红娇滴滴挺翘,腿间却巧妙地被一团花欲说还休地挡住了。她慵懒地歪着身子,还舒展一条腿,一副刚行过事的妩媚模样。满画可谓春情无限风光旖旎。

而女子的脸却并没有被画出,反而用五瓣粗略的墨花给遮挡住了。

单湛此时已经认出,这个女人与墙上挂着的那副美人图的主角正是同一个。因此,这幅画确凿地是出于白华渊之手无疑了!

一股怒火直上心头。他猛地合上画,转身就打算去找姓白的算账。

可是刚走了两步,单湛又停住了。

…不对,这是别人的书房别人的屋子。人家自己在自己家里画春宫,他好像根本管不着吧。

虽然他不良于行,但大小也算是个男人。男人么,不嫖不狎妓而是自己画点解解馋,这么说来似乎也无可厚非…

而且既然是藏在柜子底下,他肯定也不希望被人发现,所以梁曼多半也不知道这幅画。他去找人家也更没法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人家自己藏起来的私密。

但一想到这个人一边教着他妹子画画一边背地里偷画春图,心里总觉十分膈应。

他思索一阵,就又去找了梁曼。

梁曼刚好换完衣服出来。单湛将她拉到一边,旁敲侧击地询问起来:“哎,你知道书房里挂的那幅美人睡觉图,上面那个姑娘是谁吗?”

梁曼一脸茫然:“什么?什么美人睡觉?”

他不耐地“啧”了一声:“就那个!一个白衣服的,躺在一片红色大花里睡觉的那个女人!”

梁曼反应了老半天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哦哦,你说的是美人春睡图啊!怎么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还去书房接受文化熏陶了?”

单湛道:“他又没锁门,我当然想去就去了…哎,不是,我问的你倒是回答啊!”

梁曼摸了摸脑袋:“我哪知道那是谁。也许,也许是白大夫心仪的姑娘吧?”

单湛翻了个白眼:“他成天在这地方呆着,他上哪去找人心仪?他心仪谁,他心仪你啊!”

梁曼耸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也有可能只是个仿作嘛。”

单湛叹口气。其实,他心里有个不太好的猜测,他很怕是白华渊对梁曼起了心思,背地里偷偷仿着她的样子自己意淫着画春宫。

但画上的人没有脸,他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况且,此事还与自己妹子的清白有很大关系,他不能贸然的打草惊蛇。

停顿片刻,单湛揉着下巴沉思:“我觉得他这个人有点不对。”

梁曼不以为然:“能有什么不对?咱来了这么久,人家连一个铜板也没跟咱要过呢。”

单湛没有出声。

想了一会儿,他沉声道:“这几天你少去找他了。他到底也是个男的,你个没出阁的大姑娘,天天和人家走那么近不好。你再诊疗的时候叫我一声,等时辰差不多了我就去找你。”

梁曼小声道:“不至于吧大哥…”

单湛正色道:“你别管了,就按我说的做。眼看着也快年底了,不行过一阵儿咱们先告辞回家去。争取争取我们尽量在小年前赶回晋南。”

这天梁曼就想到了大哥说的话。

她更想起,那天单湛说,他在她针灸时喊她晚上去玩,可她却根本记不起有这件事。

一想到这儿,她试探地询问起正在火上过针的白华渊:“白兄,我大哥说前几日他在我扎针的时候来找我。可我怎么想不起有这件事啊?”

白华渊神色不变:“是么?这是哪一日的事?”

“呃…也就前两天吧?”梁曼挠挠头,“他说他当时来喊我晚上去玩,但是我说要去书房。那天针灸的事我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但我怎么也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来找过我啊?”

白华渊将针在帕子上擦过,泰然自若道:“我也不知道此事。兴许是你大哥记错了吧?”

梁曼乖乖应和:“嗯,我估计也是…”

下针后不久,单湛来了。

这两人相处的倒也很正常。白华渊边下针边应和着单湛的东拉西扯,两人看起来都没什么不对。

结束后,单湛试探地开口了:“白大夫,眼看着年底了,我们打算收拾收拾回去过年。”

出乎单湛意料的,对方并没有做出任何阻拦。白华渊颔首道:“那正好,再过几日梁姑娘的这个疗程便结束了。诸位什么时候动身,可以提前知会我一声。在下为梁姑娘提前备好药材,你们拿回去继续用。”

人家这么落落大方的,倒显得自己居心叵测了。单湛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边假笑着点头边应道:“那也太不好意思了大夫。我们还不着急,估计还得在您府上叨扰个几天。欠您的一切诊金以及其他费用我们走之前一定全部结清。”

白华渊不紧不慢地微笑:“您客气了。”

晚上,他独自坐在烛火下。

白青送来了东西,又领了命令下去了。

白华渊手里拿着张字条。他支着头,漫不经心地看。

字条上写道:

他们说,追求一定要从一束花和一场正式的告白开始。告白已经有了,所以,我想我还差你一束花。

案旁搁着一大捧朱红的月季。它们被层层迭迭半透明的软烟罗包裹,又用着一方白色的锦缎在中间束住。软烟罗轻轻袅袅如梦似幻,更衬托得花瓣娇艳动人,尽态极妍。

寒冬腊月还弄来了这么新鲜的花。还真是,用心了。

他提起笔,端正优雅地替收信人在字条批下几个字:

你不配

他吹了下墨迹,然后慢吞吞地将字条放在烛火上。你不配这三个字渐渐卷曲起来,纸条随着火焰愈发焦黄,又慢慢黑了,最终被烛火全部吞噬殆尽。

等他松手时,案上只落下一抹灰烬。

看着一旁浓艳的花,白华渊随意地从中抽出一支。他揪下一片花瓣,放到烛火上。

火光温柔地舔舐着花瓣,但只在上面隐约留下一些烟黑的痕迹。

竟然烧不了。他有些失望。

等了一会儿,他虚虚握住艳红的花骨朵。

他盯着手心,慢慢一点一点攥紧拳头。掌心微微一痛,他仍然面不改色地继续使力。一边使力,一边来回捻磨。

再次摊开手时,手心里只剩下一滩,和血液搅合在一起的、稀稀烂烂的艳色渣滓。

他将手心里黏黏糊糊的东西拍落到地上,不紧不慢地用脚尖重重碾过。

紧接着,他又抽出一支如法炮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