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卓愣住了。
梁曼茫然地望着他。下一刻,她惊叫一声,慌乱地扯过薄被挡住身体。
许卓喉咙动了动,将脸转了过去。他的脚犹豫着停了停。
但最后,他还是走进来了。
许卓撇着脸,慢慢进屋搁下药。
他看着窗,对榻上那个将自己全身都死死蒙在被子里的人说:“…我给你带了些去暑气的汤药。你要不要喝一些。”
过了许久,被子里的人瓮声瓮气地说:“…不用了。谢谢你,许大哥。我,我没事…”
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哭了。许卓的目光落在她丢在床下乱七八糟的衣裳上。他慢慢道:“…那你饿不饿,你今天没吃东西。我去给你温点粥吧。绿豆粥,消暑的。”
被褥里的人继续闷声道:“…不用了…我不饿…”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许卓缓声道:“…不要把头一直蒙在里面,会憋闷的。”
梁曼裹着被子纹丝不动:“…好…”
屋里没人动弹。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他锲而不舍地继续开口:“…你是不是,生病了?”
“……”
“你从今天早上起脸就一直很红。”
“……”
“你是不是有些风寒?”
“…没有…”
“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我去找大夫。”
“…没有不舒服…我挺好的…”
“那…”
梁曼终于受不了了,她一把扯开被子。梁曼崩溃地捂着通红的脸大叫:“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许大哥我没事!我什么事也没有!你就让我自己呆会吧!”
可对方没有搭腔。
等了一会儿,梁曼偷偷在指缝里睁开眼,发现他正一直在看自己枕边的那件偷拿的他的衣服。
梁曼更绝望了。其实她以前应该没有这么脆弱,但她现在已经被那些怎么也填不上的汹涌欲望逼得情绪都有点不对了。
她感觉自己眼眶有些发酸,她真的马上要哭了。她知道这样会很没出息。可这是她活了二十一年来最丢脸的一次了,第一次她羞愧地想要原地撞死自己。
结果许卓竟然发觉了她在偷看。他转过脸看着她,认真地给她本就濒临崩溃的心上又添了把火:“你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跟我说,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一想到他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拿他衣服意淫自卫的事,梁曼的心理防线终于一败涂地。
她抱着被子崩溃地大哭起来:“…都说我没事没事了!你为什么非要一直问!…呜呜呜…太丢人了…你既然看见了就赶紧走就是了…干嘛还一直过来问我…”
看见她哭了,许卓手足无措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是怕你中暑…当时你门没关…”
他迟疑地走过来,想给她拍背又有些不敢。他找了块帕子,从一边递给她。
他坐在梁曼床头低声道:“…对不起,你别哭了。我下次再也不这样直接闯进来了。我只是担心你…”
梁曼的哭声慢慢低了下去。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她埋着头小声说。
“…对不起,许大哥…不是你的错。是我无理取闹…”
许卓在一旁轻声道:“没事。你哪里不舒服,直接告诉我就行。你不用怕…你就把我,也把我当成你大哥就行…我知道你是生病了…我不会笑话你的。”
梁曼将头埋在膝盖里。过了一会,她小声说:“…我最近,真的很不正常…我可能自己犯蛊毒了…身上老是热热的。难受…”
许卓没有说话。
“对不起许大哥…我不是故意,偷拿你衣服的…”
“…没关系。”
沉默。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你?…或者我去给你找个郎中…?”
“…郎中,可能没什么用…”
又是沉默。
“…那怎么办。怎样,你可以好一些…?”
“……”
过了许久,埋着头的人小声开口了。
她的声音细微的快要让人听不见。
“…你能不能…帮帮我…”
许卓沉默许久。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俯过来,将她抱着的被子抽走了。
……
等许卓又好好将屋子彻彻底底收拾一遍,天已经全都黑下来了。
他重新熬了粥,又做了些开胃的小菜,端过来哄她一点点地吃。
梁曼根本不配合。她不愿动,许卓只能扶她坐起来,一勺勺地喂给她。梁曼闭着眼,吃一口许卓就低头啄一下她,她吃一口他再啄一下。
吃过东西,许卓又拿水来让她漱口。等梁曼终于被他放过可以好好躺下休息时,就已经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次日晨起,梁曼清醒后如同晴天霹雳。
趁对方不备,她慌不择路地跑出屋子,沿小径一口气爬到山腰。
一看到大哥的墓碑,她就像到了家似的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梁曼一屁股坐在单湛坟前,靠着他的墓碑发起呆。
事情怎么又开始不对了…
昨天发生的一切事情,她自然都清清楚楚的记得。
她记得,许卓是怎么听从了她的请求,一步一步地帮着自己到了最后。她更记得,许卓最后是怎么疯狂放肆,腻腻歪歪地与她热吻…
他又没有中毒,显然,许卓对她的态度有些过于奇怪了。这是为什么?
…也许男子本就是这样,更容易沉溺于情事吧。
不都说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么?就算许卓平时再怎么正经他也是个男的。在之前他也没有经历,昨天自己又这样又那样引诱他,他就是有些把持不住地放飞自我了也说不定…
他的态度暂且不提,她自己的态度也不太对。
确实,第一次的时候她确实是有些不太清醒。但之后,她就慢慢清醒了。
…可她为什么脑子清醒了,却仍然没有拒绝他一再越界的要求,反而昏了头地纵容他反复缠绵?
甚至于,最后累瘫在地上也仍惦记着主动供他方便。她似乎是打心底地希望自己能让他更舒服些…
梁曼自然是搞不懂他的心思。但除此之外她更搞不懂她自己的心思。她已经勉强在心里为许卓找好了理由,但她一时半会却没办法给自己的这些行为找出个恰当的借口。
但她一点也不敢往再深的地方去想。
有可能,她是被昨天那种暧昧的气氛暂时地冲昏了头脑吧。本来最近就一直欲望高涨。也许,她只是短暂地和许卓同时陷入了那种甜蜜缱绻的氛围中罢了。
至于为什么他们俩会同时陷入那种如胶似漆的像是热恋一样的气氛,她就不知道了。
但梁曼不得不承认,她昨天与他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喜欢…
这是她第一次双方全都清醒着的、两厢情愿的做爱。她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那种水乳交融缠绵悱恻的无上欢情…
可虽然很喜欢很享受这种感觉,心里却又无端地万分恐慌。
她已经呆在这个地方整整一年了。
这一年里,她既没有解开蛊毒,也没有获得任何回家的方法。刚开始,她还会经常做梦梦到父母学校,晚上还常常想家想的睡不着。但最近这些时日,她已经很少再梦到关于现代的事情了。
她不仅不再想家,她还适应了古代的生活。甚至对于父母的样子,她都有些模糊了。
梁曼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会不会现代世界才是假的,这个世界才是真的,会不会现代生活的一切才是她的梦境,这个古代世界才是真正的现实?
而她更担心的是,她会不会逐渐丧失了找寻回家路的信心。慢慢沉浸在这个世界里甚至最后就在这里过一辈子呢…?
所以她不敢,对这个世界投入太多的感情。她不敢留恋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任何人。
所以不管是谁,她都不能留恋…
虽然还不太清楚自己的心意,但梁曼已经做下决定:她要将所有不清不楚模模糊糊的东西,全都斩断。
梁曼抚摸着单湛的墓碑,默默地想。
但不管怎样,她都要先留在这里为大哥守孝。等守完孝再去寻找回家的办法吧。
只是可惜,回家后就没办法常来看看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