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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丁老头

这几日,梁曼只要没事便都来书房画画。经过白华渊的耐心指点,她可以说是在画技上小有所成。

梁曼发现,画画确实对平复自己的心境很有裨益。看着笔下的橘子皮渐渐有了些瓣瓣分明的轮廓,心中的自豪感也油然而生。虽然她还远远比不上白华渊画的那样好,但至少能看出来这是朵花了!这对她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而白华渊跟梁曼学会了丁老头,又热情地拉着她让她教给他画7+2=9的老鼠,还有一笔画的小鸟。白华渊每每见到这种化繁为简的画法都禁不住啧啧赞叹,言语间的热切颇有引她为知己的意思。

梁曼这辈子也没被人这么热情地夸过自己画的东西好看,尤其对方还是一个非常温柔体贴的帅哥。刚开始她还总是不好意思,但不知不觉间,她也学会了白的那一套夸人的方法,两人经常厚着脸皮互吹互捧,暗地里较劲谁对谁的花式夸奖让人更不好意思,二人的关系也因此亲近了不少。

一个不良于行的医术天才和一个冒冒失失的笨蛋,两个人在小小的书房里因为互吹互擂而产生了一种革命性的友谊。一时间,彼此二人颇有一丝惺惺相惜的意味。

这日,梁曼如约来到书房。

白华渊在窗下挥毫落纸,听到梁曼前来,他头也不回道:“稍等,马上就好。”

梁曼点点头:“没事你先画着,我不着急。我可以在这里随便看看吗?”

对方抬头莞尔:“跟我客气什么,这整个书房本来就对你全部开放。”

梁曼随意地在屋子里转悠起来。

与之前相比,面前的墙又换上了些新的画,都是这些日子里白华渊比较满意的画作。其中也有几幅画是她的。

不过正中央,还是挂着她的那幅《丁老人图》。旁边有白华渊替她一笔不苟留的落款:暮秋午后,曼赠与渊作。丁老人形神毕肖,妙趣横生,令人见之忘俗。

梁曼一瞅见它就十分心虚。她嘴角微微抽搐,赶紧把脸转开。

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梁曼发现角落的书架上放着一排排箱子。随便打开箱子一看,原来里面放着的是一些画废的画作。

啧啧,瞧瞧人家,就算是废稿也这么好看。

梁曼一边翻看一边啧啧称赞。她翻了几下,最后干脆将手伸进箱底一捞,手却摸到一些光滑冰冷的东西。

她拿开上面盖着的纸堆,才发现箱底垒着一个个酒坛子。这些酒坛子颜色不一,大小不一,就连封口的红纸样式也不太一样。

梁曼好奇地拿出一坛晃了晃,发现是空的。再拿起几坛晃晃,竟然也是空的。奇怪,在书房里放这么些空坛子干什么?

白华渊此时正好搁下笔。他见梁曼拿着酒坛子,解释道:“这些都是我的病人送我的。”

梁曼举着一只小巧可爱的棕色坛子询问:“你的病人送你酒干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用来泡药酒对吗?”

白华渊摇头:“不是,储存药酒我有专门的屋子。”

梁曼道:“那我懂了。你是有收集酒坛子的癖好吧?”她知道很多人都有收集癖,常见的比如收集邮票瓶盖打火机书签,少见的还有人专门收集各种门店的奶茶杯子,甚至连衣服上的标签都有人专门剪下来收藏。

白华渊还是摇摇头:“也不是。这些酒坛子是我喝完后藏在这里的。”

“每当我治好一个病人,对方询问我该怎样感谢时,我便提出让他带给我一坛他们家乡的酒。喝完的坛子就垒在木箱里藏好,也当做是一个纪念吧。”

他指了指书架上的七八个大木箱:“喏,这些就是我喝完的酒了。最里的一箱是没喝的。”

“这么多?”梁曼有些吃惊,“原来大夫也爱喝酒啊?我以为只有我大哥那样的才嗜酒如命呢。在我印象里大夫都非常注重养生的。”

白华渊笑了笑,笑容有些黯然,低声喃喃:“嗜酒自然是不好。可这也是最简单,最不伤身体的忘忧之法了……”

梁曼倒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因为她此时正点着坛子数数。连着数了几只木箱,发现这些酒坛子一时间竟都数不过来。她咂舌道:“竟然这么多…我说,那你把这些放在书房干嘛呀,这多占地方。你这府上这么多间屋,可以再专门腾个屋子放这些纪念呀。”

白华渊道:“那可不行。白青他不许我饮酒,他一见我喝酒就念叨喝酒伤身。所以我一直都是将酒藏在这里偷偷喝的。”

“白青?”梁曼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那个对人说话一点也不客气的小童,“哦…我想起来了。对了,这几天怎么都不见他出现了?”

白华渊轻笑一下,惯来温柔清雅的脸庞上难得的透出一丝狡黠:“我把他支给阿衍了。他总是担心阿衍在府上住的不好,我就把他派过去让他贴身伺候着,也省的他老在我耳边唠唠叨叨。”

梁曼想了想那个鼻孔长在眼睛上的纨绔少年,又想了想对他们说话毫不客气的小童。她了然地点点头:“嗯,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对啦,”她想起件事,拍了拍白华渊肩膀真诚道,“上次你送我了那些酒还没好好感谢你呢。你的药酒真不错,那几坛子一晚上我们三个全喝光了。”

白华渊嘴角的笑意一僵:“你们三个都喝完了…?没出什么事吧?!”

梁曼不解地挠挠头:“能有什么事?我们就是都喝醉了…怎么了?有哪里不妥吗?”

白华渊心虚地长舒一口气:“没出事就好没出事就好…”

他见梁曼还在疑惑地看着自己,指尖慌张地点着额头转着眼吞吞吐吐地解释:“…我以为你就是送你大哥喝的,我以为他会懂这些的…不过也怪我,那天没有跟你全都说明白。嗯…药酒是用来进补的,不适合当成普通酒那样过量饮用。而且这个药酒的药效太冲了…它不适合姑娘喝,男子每次最好也只少酌几杯即可…不过你们几个既然没出事,那就没什么大碍。”

“好了好了,”见梁曼还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白华渊赶紧转移话题,“来看看我这新作的雪景图,这是按照你的描述画的。请姑娘指教指教,与你的家乡可还算像吗?”

梁曼接过画,仔细端量起来。

画中大雪纷飞,纷纷扬扬弥漫了一片天地。几排凝满冰晶的寒枝之上,坐落着一座两三层的六角红亭。红亭身披雪衣,孤零零于雪中伫立。极致的红与极致的白互相映衬,一股萧飒凄清之意跃然纸上。

如今梁曼的夸人技能基本已修炼到顶了,一拿过画立刻眼也不眨地拿腔拿调起来:“神作,真是神作!唉,白兄的画技又精进了!看这雪,”她点点画中一角,摇头晃脑感叹,“飘逸壮美,如仙如幻,啧啧,真是美轮美奂!再看这构图,空灵澄澈,意境非凡。我不过简单描述几句,你却能画的如此精妙,白兄真不愧是不世出的大家!如此超凡脱俗的画作,真可谓此画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人观!”

白华渊抚掌大笑:“我的画技精没精进不知道,梁曼姑娘夸人的本领倒绝对精进了!姑娘如此抬爱,在下愧不敢当!”

梁曼理直气壮道:“怎么啦,我才夸了几句你就愧不敢当了,那你比我可差得远。”她指了指墙上的一张小猪佩奇,“你昨天还夸我鬼斧神工堪称妙极,出神入化已至绝境呢!”

对方拱手作揖:“输了输了,在下甘拜下风。我的功夫还是不到家,我必须承认,白华渊确实比不过梁曼。”

两人嬉笑几句,白华渊道:“不过我倒真想看看你所说的雪景。榆芙谷气候温和,冬天很少下雪,即使下雪也不过寥寥几点雪粒子,落地后不过须臾便了无踪迹了。”

梁曼笑道:“下雪有什么好看的,我打小都看够了。要我说,看雪还不如看你的山茶花,那不比雪美多了!”

白华渊眼睛一亮:“姑娘说的正好,如今已临近初冬,后院的那些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开了。姑娘若是没什么别的安排,不妨就在府上多住些日子。等玉茗开了我带你去看,真花可比我的拙作美多了!”

梁曼道:“那感情好呀。要是今年这里能下雪,说不定还可以看到山茶花淋雪的美景呢。”

白华渊摇摇头:“开花我能担保,下雪在下可不敢担保。”

“我倒觉得今年一定会下雪,”梁曼信心满满道,“敢不敢跟我打赌,我赌榆芙谷今年一定有雪!”

白华渊轻笑两声,仰头看向窗外:“我来这山谷住了也有不少年头了,到现在下雪的机会也不过一半一半而已。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赢?”

“赢不赢不重要。就说敢不敢赌吧!”

“这有何不敢。姑娘说吧,我们赌什么?”

梁曼沉吟片刻:“要赌就赌个好玩的。嗯…谁要是输了,谁就去做一件自己最不喜欢的事,怎么样?”

白华渊笑道:“最不喜欢的事?这算什么赌注。不过既然是梁曼姑娘所说,那在下自然要奉陪到底了!”

梁曼狡黠地眨眨眼:“白兄真是爽快!既然如此,我们一言为定!到时候谁也不许耍赖啊!”